◆葛岱綠
我從來沒有如此喜歡過一朵花。它就開在我的窗外，在一年當中最酷熱的季節里。我在陰涼的室內，揮汗如雨。它在火辣的驕陽下，盛情綻放。一朵貌似柔弱的花朵，能在夏日里盛開多久？我懷著好奇的心情，想揭開這個謎底。
邂逅一朵花是緣分也是偶然。夏日黃昏，因天氣悶熱，我正試著把紗窗打開。驚鴻一瞥，望見了窗外低矮的屋頂上，恍惚一抹皎潔的白色，定睛一看，原來是百合花。被廢棄在一只破臉盆上，一叢蓬亂的草堆中，它挺直身子，高挑地站立著，顯得卓爾不群。一朵喇叭狀的花朵，迎著微風，面向滿天彩霞。
又如端麗的女子，遠眺著遠方，站成守望的姿勢。誰能知曉它的心事？許多年前，在它還不曾被移植到此地，是否有過繽紛的往事，溫情的歲月？誰也不曾聽到過它在風中的呢喃，雨中的細語。如同蒙著神秘的面紗，我不知它從何而來？又為何遭冷落？諸多蘭因絮果，都不重要了。或許這是它生命中的一段修行。繁華消逝，寂寥做伴，是另一種清心簡靜的歲月。
百合花被譽為“云裳仙子”。窗外的百合，在我眼里是一道美麗的風景。幾番日升日落，它一直都在那里，如遺世而獨立的美人。盆中土壤貧瘠，野草瘋長，可吸收的養分想必是少之又少。它似乎也不嫌環境惡劣，甘于冷清寂寞，從容生活，恰如性情溫和的女子，內斂而低調。在一個幾乎被遺忘的角落里，它怡然自得，享受歲月靜好。青瓦黛墻之上，一朵花，夢一般的盛開在半空之中。像一只溫柔的白鴿子，在風中撲騰著，展翅欲飛。我越看越愛，這朵神奇色彩的百合花，使人浮想聯翩。我想起了畫家夏加爾的作品《百合花下的戀人》。畫面上，嬌美的花朵，相愛的戀人……仿佛脫離了地球的萬有引力，都輕飄飄地懸浮在空中，像是一場充滿夢幻的浪漫之旅。或許幸福的感覺就是飛翔，向著夢想的方向。
我與窗外的百合花遙遙相望。清代張潮在《幽夢影》中寫道：“以愛花之心愛美人，則領略自饒別趣；以愛美人之心愛花，則護惜倍有深情。”我徒有一片憐惜之情，卻愛莫能助，因為百合花距我約有三四米的距離，可望不可即，我沒辦法給它遮陽或灌溉，只能天天翹首遙望，并投以敬佩與歆羨的目光。
素潔高雅的百合花，喚起我心底美好的記憶。
小時候，每每山間打柴或溪邊洗衣，偶爾驚喜地發現一兩枝亭亭的百合花，悄然綻放在溪邊或路畔，不招搖不喧嘩，卻又那般奪目。小心地把它挖出來。
帶回家后，或種植在院子里觀賞，或把它如蒜瓣的根莖部分洗凈，放飯鍋里蒸熟吃。那種軟糯，醇甜的滋味，留在舌尖，再難忘懷。
歲月更替，人世變遷。故鄉與童年漸成為遠去的風景。繁華盛世里，如今見到最多的就是鮮花店里的百合花，種類繁多，姹紫嫣紅，更加美麗妖嬈，富貴嬌氣了。卻全不是我心中的百合。那些野性的，天然的，兀自盛開在山澗溪畔，與世無爭的百合花，才是風情萬種，撩人心弦的花中仙子。
這個夏天，一朵超凡脫俗的百合花，忽而盛開在我的窗外，她堅強又美麗，禪意而芬芳。把夏天開成爛漫的春天。南方的七月，太陽如同燃燒的火球。
許多天過去了，我一直沒看到百合花的凋零。永日向人妍，百合忘憂草。真希望這是一朵花的傳奇。
責任編輯：付基恒
